10.暗號

　　

　　交換日記是一種隱藏版的真心話遊戲，也是班上女孩們最流行的小玩意兒之一。女孩們會把一些想法、私密但希望只有好友知道的事、或者想跟對方說卻開不了口的話寫在日記本上，等待對方翻開日記本時，慢慢地咀嚼彼此的情愫。

　　James很興奮地向Egbert提出建議，如果他們也來玩專屬他們的交換日記如何呢？

　　翠綠瞳色的優等生偏了頭，表情是困惑及些許的無奈的混雜——此表情表示此提案有待商榷。

　　他沒有開口表達自己的意見，但從眼神及握鋼筆的力道來看，Egbert不是很贊同此提議，但暫且沒想到拒絕的理由，所以他表現出英國人慣有的冷靜與優雅的禮儀教養，等待著James把想法條列清晰。

　　

　　「照片怎麼樣？」James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如果不想寫字我們也可以拍照片，然後貼在日記本上啊！」

　　

　　歪頭，優等生咬了咬鋼筆的尖端，像是在思考似的——此表情表示著一丁點的反駁之意。

　　

　　「那要等照片洗出來才能貼上吧？」

　　「還是我們改用傳電子郵件的方式？這樣就不用刻意把照片洗出來啦。」James不死心地補充著。

　　

　　優等生的左手在方格紙筆記本上敲了敲手指，像是在彈奏左手伴奏和弦似的——此動作表示此案件不可再上訴。

　　

　　「這樣就不是交換日記了，比較像是傳送電子郵件吧？」摘下眼鏡，Egbert動手擦拭了根本不存在於鏡片上的灰塵。

　　

　　James Spencer沒有像以往一般立刻又提出更多的鬼點子，這次，他以沉默取代嬉鬧。望著Egbert等待他開口說話的神情，腦中重播方才Egbert所有的肢體語言及不明顯的表情變化……

　　所謂的交換日記，就是將自己的想法寫在日記本上，跟親密的人分享心中那些難以開口的言語。

　　然而，就在這一秒，James似乎懂了交換日記的真正意義。他漾出與烈陽分庭抗禮的溫暖笑容，並立刻擠到Egbert旁邊的空位，假借詢問數學回家作業之名行蹭Egbert體溫之實。

　　他與Egbert不需要什麼交換日記，因為，他們都懂對方的小動作——那些在別人眼中平凡的不得了的小細節，都是彼此的暗語。他們的默契，不需要特別書寫下來，因為，彼此早已瞭然於心。

　　

　　11.秘密基地

　　

　　「說出通關密語，你才可以進來啊！」

　　「為什麼？」忍不住歎了口氣的優等生，此刻正站在Spencer家中某個房間門外。

　　「因為這裡是秘密基地！」

　　

　　Egbert瞇起眼，稍稍往後仰了仰，轉動眼珠掃視房間大門，一時之間他不怎麼理解這麼大個房間，到底哪裡算是『秘密』呢？整個Spencer家裡的人都知道此處，管家也有全部房間的鑰匙。這房間Spencer夫婦已經鮮少使用，此處已然改裝成提供給James與雙胞胎寫作業的書房。

　　Spencer確實有請家庭教師，不過主要是輔導雙胞胎的課業以及一位還在念音樂系的大學生來指導雙胞胎的鋼琴學習進度；James的小提琴教師是在大宅的另一間書房裡授課，James不需要家庭教師，因為他有Egbert。

　　這麼說起來，除了管家偶爾會上樓來敲敲門，請孩子們下樓吃點心或者送上一些茶水糕餅，此外，其他人確實不會來書房打攪孩子們的歡樂時光。

　　也因此，這間書房裡確實擺放了一些孩子們收集來的物品，像是雙胞胎去年夏天去採集的蝴蝶及獨角仙的標本、James的美術作品、Egbert組合到一半的模型玩具等等——說是秘密基地，確實有那麼點味道。

　　

　　「Egbert？」

　　「喔，我還在。」他回過神，望著那金屬門把，腦中浮現出雙胞胎站在門那端期待的眼神的畫面，「很抱歉，我不知道通關密語。」他牽起無奈的淺笑。

　　

　　雙胞胎發出驚呼，似乎這一切都出乎她們意料。

　　

　　「不，Egbert你一定知道！」姊姊回應著，而妹妹也搶著補充：「Egbert你一定有聽過。」

　　「為什麼？」滿肚子疑惑。

　　「因為通關密語是James想出來的啊，他不可能沒告訴你。」

　　

　　雙胞胎堅持著，可惜Egbert還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站在門外的他垂了肩，不大想讓雙胞胎失望，只好試著配合演出。

　　

　　「呃……芝麻開門？」

　　「不是不是，是數字。」

　　「數字的組合也太多了吧？」他忍不住咋舌。

　　「四個數字！」門那端甜美的聲音努力地引導著。

　　「所以現在我要算排列組合嗎？」有重複跟沒重複的算法不同。

　　「是生日啦。」妹妹已經不耐煩地想要掀出底牌了。

　　

　　既然是生日，又是James想出來了，那麼……

　　

　　「0528？」

　　「No, no.」

　　「1123？」雙胞胎的生日呢？

　　「也不是喔。」姊姊笑出聲來，她又道：「你快猜到了，剩下最後一次機會。」

　　

　　好吧，Egbert不怎麼有把握，到底要用Mrs. Spencer的生日還是Mr. Spencer的呢？

　　

　　「我給你提示。」妹妹似乎快受不了門外資優生那聰明一世居然會糊塗一時的智商，「跟你的手機密碼一樣啦！」

　　

　　Egbert愣了一下，腦中空白了兩秒。他突然察覺有哪裡不對：為什麼雙胞胎會知道自己的手機密碼呢？不，現在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算是哪門子的通關密語啊！

　　

　　「0……0301」雖然非常尷尬，但他還是得把這戲給演完。

　　「BINGO！」

　　

　　雙胞胎開心地打開了門，卻什麼都沒瞅見。姊妹兩人互看了一眼，彼此也都疑惑著方才站在門外的人跑到哪去了呢？

　　而另一方面，剛把自行車停好並抱著足球往自家大門走去的James Spencer與奪門而出的人撞個滿懷，他搔搔頭正準備站起身時，發現與自己相撞的人則是約好今天要一起寫功課的隔壁鄰居。還等不到他開口，對方匆匆爬起身來，並隨意胡謅了個搪塞的藉口，接著頭也不回的跑掉，只留下摸不清楚頭腦的James坐在地上望著朋友跑走的背影。

　　

　　12.變聲期

　　

　　Egbert發現James已經戴了一週的口罩上課。他原以為那位永遠活力百倍的鄰居兼隔壁班同學感冒了，但放學後社團練球時，James依舊滿場跑，看不出來有任何病奄奄的模樣。Egbert因為這幾次練球恰巧都被教練派去訓練新來的學弟們，所以並沒有太多與James同場踢球的機會，但至少，站在場外看James活蹦亂跳的樣子來推測，Egbert不認為他生病了。

　　所以，是過敏發作？James這一週來都沒有特別來騷擾自己，是花粉症讓他一直要戴著口罩而且避免跟其他人有太多接觸嗎？

　　為此Egbert還特別去找了關於花粉症以及應付過敏的相關資訊，優秀如Egbert，當然還做成筆記檔拿給James，告訴James要多留意身體狀況，千萬不要太逞強。

　　奇妙的是，收到Egbert關心的James卻哪裡怪怪的。若是平常的他，肯定會開心地跳了起來，一整天都會心情愉悅地哼著各種口水歌曲。只是這次不同，James似乎愣了一下，然後騷搔頭，有點難為情地收下Egbert的筆記，只有點點頭就轉身逃回教室，什麼話都沒說。

　　就算耐心可以跟蟄伏於地下十七年的紅眼蟬分庭抗禮的Egbert，也總會有受不了的一天。今天，他站在校門口等待James放學經過此處，並且光明正大地將對方攔下。James Spencer很明顯的還想要製造偷鑽縫隙或者擾亂敵方的機會，但他的對手可是完美貴公子Egbert Culpepper——『異議，庭上。』、『異議無效。』

　　Egbert難得擺出權威姿態，雙手交叉於胸前，下顎微揚，等待『辯方律師』為自己做有效結辯。但更令Egbert詫異的是，愛講話的James居然不發一語，充分地行使了被法律保護的緘默權。

　　

　　「所以，現在你打算跟我玩不自證己罪的把戲囉？」抿唇，他歎了口氣，瞬間覺得挺無力的，「好吧，那就這樣，bye bye。」轉身，Egbert準備離開。

　　「等一下，Egbert！」

　　

　　優等生的嘴角微揚。James Spencer想跟Egbert Culpepper鬥法？道行還差個幾百年呢！且慢，總覺得哪裡不大對勁……

　　Egbert眨眨眼，接著他回過頭，盡可能別露出自己狐疑的神情，他依舊能維持表面的處變不驚，但依照他們兩人的默契，James早已舉白旗投降。

　　

　　「大概是上週末開始的。」戴口罩的男孩緩緩道出辛酸，聲音沙啞不像以往的清亮，他自己似乎對此轉變也略感尷尬，「練習好幾次都沒有成功，『Egbert』的發音聽起來還是破破的，一點都不好聽……」

　　

　　Egbert歪了頭，隨後漾出了然的笑容。一方面他終於瞭解朋友這幾天來不願意面對己的原因為何，另一方面他覺得有此想法的朋友實在有點可愛。

　　

　　「傻瓜。」優等生笑著，咬了咬下唇，還是忍不住笑意，「過沒多久也輪到我啦！」他眨了右眼，帶著輕快地笑容轉身，而身後的朋友立刻追了上來，取下口罩，似乎獲准再度大放厥詞的機會，James用他踏進青春期的聲音滔滔不絕地訴說著各種點滴。

　　

　　他邊聽邊隨意地點點頭，沒怎麼惦記James那粗糙的嗓音，反之，有股暖流似乎正在蔓延——在Egbert心中某區塊裡悄悄盤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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