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You're Only Lonely

　　讓Grayson選擇播放音樂清單真的是Damian本世紀的最大污點。

　　要不是他難得大放善心把新得到的音響借給Grayson使用，現在他根本不需要忍受這種充滿著少女粉紅泡泡的音樂的疲勞轟炸。到底是Grayson拿著大聲公在音響旁邊，還是Wayne大宅的隔音效果有待改善？無論前者還是後者，都讓Damian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Damian本想乾脆掛上自己的耳機，放任自己恣意在音浪中，但Pennyworth旁敲側擊地提醒著長期配戴耳機對耳朵是不健康的行為。原先根本不以為然的Wayne家小少爺瞥見老管家那一閃而過的擔憂神情後，小少爺還是乖乖地將耳機取下——裝作只是聽膩了所以想休息一下的舉動，此舉換來老管家不那麼明顯的賞識微笑，想想還是值得的。

　　When the world is ready to fall on your little shoulders

　　And when you're feeling lonely and small

　　You need somebody there to hold you

　　You can call out my name...when you're only lonely

　　Don't you ever be ashamed, you're only lonely

　　喔，該死的，這真是太剛好了吧？Damian把臉埋入枕頭裡，並用阿拉伯語碎語了幾句。他實在不能小看Grayson的尺度——或者恥度。跟Grayson一樣年齡層的人都不會聽這首老掉牙的歌了，Grayson最近是愛上黑膠唱片了嗎？Damian在內心不斷地喃喃埋怨著，並且決定跳下床躲到劍擊練習場去——當然，這也是因應Damian強烈的要求且在最近才裝潢完畢的小空間。

　　Damian帶著滿滿的怨念走出房間，居然在走廊上巧遇正一邊撥打著電話邊走了過來的Grayson。冤家路窄就是這麼說的吧？

　　

　　「嘿，Damian，去哪呢？」身為大哥的他對著小弟笑著，並伸手揉亂了後者的頭髮。

　　

　　被「折磨」的小少爺還沒回應，也還來不及用尖酸刻薄的言詞揶揄對方時，Grayson撥打的電話正好接通，大哥只花不到一秒的時間就把注意力從小弟身上轉至話筒那端。聽見Grayson以相當熱情又充滿愛意的口吻與話筒調情，Damian別開視線，心中有股不清楚從何處湧出的酸意蔓延。

　　So you can call out my name...when you're only lonely

　　Now, don't you ever be ashamed, you're only lonely

　　Damian揉了揉太陽穴，那首歌怎麼會這麼剛好的唱到這段？天殺的巧合反而令Damian心神不寧的。他轉身小跑步下樓，把那些不知為何竄出的情緒全都甩在房門前，假裝再也聽不見、看不見那些情緒的喧鬧與調侃。

　　

　　※※※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名逃兵。感情戰場上的逃兵——Dick肯定會毫不留情的戳破他。無論如何，他真的又巧妙地逃開了被逼入牆角的絕境。Tim不相信運氣，但他此時此刻不得不承認，或許哪一天他可能真的會把他積攥下來的幸運全數揮灑殆盡。好吧，Tim承認自己不大會說些漂亮話，如果是商場上的那些話術、斡旋是難不倒他，但是面對無法用理性、科學去條理分析的感情世界時，即便Tim極力否認也掩飾不了自己在這方面的智商座落於線段上的負值區。

　　Barbara，他的好學姐會怎麼說呢？

　　

　　「承認你並沒有打算讓任何人踏進你的世界。」

　　

　　Cass，這沒有血緣關係卻與自己非常親密的姊姊又會怎麼說？

　　

　　「你心裡有別人。」

　　

　　煩躁。Tim覺得無比的煩躁。

　　他將車子停好後，沒多花幾秒鐘跟Alfred寒暄，只是趕緊往自己的房間快步走去，彷彿如此行他就能將不知為何如冒泡一般出現的毛躁情緒一掃而空。

　　

　　「你心裡有別人。」

　　

　　Tim突然暴躁地將手上的公事包往床舖扔去，公事包以漂亮的弧線跌撞在床上，並且遵守動能位能的能量互換定律而彈了起來、再度落下，撞到枕頭後才靜止不動。他走了過去，沒心情考慮自己沒穿著睡衣就躺上床的自我要求，就直接把自己丟在床上，面部朝下，雖然離被窒息還有一大步，但至少氧氣現在進不了他的肺。

　　他們心裡都有別人。

　　儘管沒特別去注意過，但是那個隱密又狹小的空間早已被某個熟悉的身影悄悄填滿——每個人都是如此。沒人提及就不會轉過身去查看，可是，若轉身仔細察視，所看見的答案往往都會嚇著自己。

　　聽起來多麼諷刺。人們渴望知道解答，卻在接近答案時卻步不前。我們到底是想要知道答案，還是只想知道符合自己希望的答案？

　　因為，人們都會這麼想著，如果自己心中的那個人，他內心所存在的名字不是自己時，那麼，要用怎樣的態度去面對失落、挫敗甚至是寂寞感？即便強大如漫畫中的超級英雄，也是會被空虛孤獨所打敗。既然如此，是不是不要知道解答會比較好？

　　

　　※※※

　　Damian不討厭流汗，如果因為運動而流汗，這會讓他感覺更為舒暢。當家裡沒人可以陪他練習對打時，他就會獨自練習揮劍，將以前在外祖父、母親那裡習來的劍術一一複習、反覆演練。

　　Grayson的拳腳功夫很漂亮，但太過花俏，就像隻在求偶時期的公孔雀，到處招搖他的漂亮羽毛似的。這讓Damian很不以為意，卻無法否認Grayson的動作、姿態確實優美又出其不意，還能制服他的奇襲。

　　一開始Damian認為是父親想逃避與自己的格鬥練習——或者說父親可能還認為自己不夠資格與他對打——才使喚Grayson來代打。Damian在起初時對這點是非常、非常不開心的。但隨著練習的次數變多、每每跟Grayson過招時這傢伙都會想出變化多端的招數迫使Damian不得不全力以赴。一段時間之後，Damian嘴上不說，但心裡確實不得不承認Grayson是極好的練習同伴，也是個很出色的對手。

　　無論是家世背景還是人格特質，甚至是理想抱負，Grayson都可以做的更好。所以Damian確實很難接受Grayson居然……那詞是怎麼說的，「出賣美色」是嗎？不過，或許Drake說得對——雖然超級不想承認——Grayson不過是在做自己覺得開心的事，如此而已。在不傷害任何人的前提之下，做自己喜歡的事有什麼不對嗎？沒有。

　　Damian認為自己確實有點過度在意Grayson了，這導致他用顯微鏡去檢查那些瑣碎不重要的細節，也影響了自己的心情。真的是非常不應該。他在心中嘆了口氣，做了幾次深呼吸，將手中的木劍收回。

　　突然，有掌聲傳來。Damian像是領地被入侵的小型野獸，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並且還露出凶狠的眼神朝聲音來源瞪去。

　　

　　「真棒。」聲音的主人毫不吝惜給予稱讚，「介意陪我練習嗎？」Tim Drake倚在門邊，嘴角上揚地望著Damian瞧。

　　「哼，手下敗將。」嘴上是這麼說，但他並沒有將對方趕走，反而轉過身去挪動腳步讓開了一些位置。

　　

　　Drake擅長的武器是長棍，但這並不表示他在其他武器的應用上以及近身格鬥技會差到哪去。Grayson的動作會讓人有點分心；Todd則是力大無窮，光是被他的力道擊中就相當吃痛；不過Drake不同，他的每個動作都是精準且扎實，雖然遠不及Grayson的華麗，力氣也比不過Todd，可是Drake的每個招式、舉動都像手術刀般直接又精確，沒有多餘的動作。

　　跟Drake練習時，更需要集中注意力，因為他總是能找到細微的破綻，並且一擊就撂倒對手。Damian看過Todd與Drake的比劃，本來一路都占上風的Todd，善用了他的身體優勢將Drake逼到快要投降，卻在霎那間輕敵，眨眼間，Drake反敗為勝制服了Todd將後者打趴在地上。

　　就像現在！

　　Drake看穿了Damian的閃神，他一手擋掉Damian的揮擊，接著Drake以單腳為重心，做了個快速迴旋踢。Damian沒能閃過，但他迅速地做出防禦之姿，多少擋掉了些許傷害，但也因為力道之故他被踢飛了一點距離。

　　

　　「不是很專心啊，Damian。」Drake又露出那副討人厭的得意微笑。

　　

　　Wayne家最小的少爺發出大大的彈舌音後，擺出欲攻擊姿態，正準備朝對手奔去。

　　

　　「是因為Dick嗎？」

　　

　　這真是出其不意的言語攻擊！害Damian差點跑到一半摔倒。小少爺沒有繼續前進，反而像刺蝟一般豎起了隱形的刺，停頓在Drake跟前，留給彼此合適的空間——可攻可守的完美距離，並且靜候對手的出招。

　　

　　「他很久沒回來了，一回來卻一直在煲電話湯。」家中三少爺聳肩，嘴角的弧度暗示著什麼，「所以感覺寂寞了？」他笑著，只是單純地笑著，沒有挾帶任何揶揄、嘲諷的意味。

　　「才沒有。」Damian乾乾地說著。

　　「沒有？那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Drake還是掛著那抹微笑，然後開始隨意走動，似乎沒把神聖嚴肅的練習場地看在眼裡。

　　「我想在哪是我的事，Grayson想跟誰講電話是Grayson的事。」他都覺得自己額上浮出青筋了，Drake真的很煩，連沿著練習場外圍走路的姿勢都讓人覺得煩躁不安。

　　「Bingo！」三少爺不知怎麼瞬間移動到Damian面前，他微微彎身，給了小弟非常欠揍的笑容，「你果然很在意Dick——各種意義上。」他笑著，像可恨的、奸計得逞的惡魔。

　　「我說了……」

　　「Damian。」Drake突然一轉方才略有戲謔的語氣，現在他換上了一臉正經的表情，這讓Damian下意識地停止言語，難得乖巧地聽著名義上的三哥繼續說道：「要記得，越是假裝不在意，其實越是在意。」他笑著，笑容很淺、很淡，卻裹著說不清的憂傷。

　　

　　越是假裝不在意，其實越是在意。

　　Damian默默地咀嚼這段文字，好像明瞭了什麼，卻又有點模糊不清。

　　

　　「我是不知道你跟Dick之間怎麼了，但我猜你應該有些事情想跟他談談。」在Damian沉思的那幾秒裡，Drake已經走出場地，並且彎身拾起外套，「不管你想說什麼，都找個機會告訴Dick吧，要嚴肅認真點說，否則Dick會以為你在撒嬌或開玩笑。」

　　小少爺頓了頓，然後開口問著：「所以Todd告訴你了嗎？」

　　「什麼？」

　　

　　Drake突然轉過頭來，還一臉茫然。這傢伙分明比自己還遲鈍，居然還能大言不慚地說那些噁心的大道理。Damian忍不住又發出彈舌音，對於Drake那雙急於從自己臉上看出端倪的漂亮藍眸不屑一顧。

　　

　　「嘖……當我沒說。」

　　

　　Damian轉過身去，逕自遁入練習的模式裡，忽視掉Drake那雙閃著求人憐愛的藍眼睛所發射出來的視線。Damian心想著，只有傻瓜Grayson才會吃這套……喔，好吧，或許還要再算上笨蛋Todd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