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Little green-eyed monster：Part 1

　　「在做什麼？」

　　

　　Tim抬頭，正在進行輸入短信的動作因此而停了下來，發現呼喚他的人是Jason時，他又再度低下頭去，把未敲完的字句輸入完畢。

　　現在是拍攝的休息時間，所以Jason閒著沒事走到待在角落邊的企劃助理的身邊瞧瞧。當Jason探頭想正大光明地看Tim在輸入什麼時候，後者剛好按下送出鍵，並將螢幕關起，下一秒就將手機收回褲子口袋中。他抬頭，接收到Jason的挑釁眼神，能夠讓對方的目的打水漂，這倒是令Tim有股小小的得意——好吧，他承認Barbara說的對，他們這些男孩就是孩子氣。

　　

　　「我晚上不會回家。」Tim倚著牆，像是在交待家事般的口吻。

　　「什麼？」如果說Tim的口氣像是外出應酬的丈夫，那麼Jason的語氣就像被丟在家裡只能在床上打滾的棄婦一樣。

　　「我要去Dick那邊一趟，順便在他家過夜。」Tim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他總該去關心一下Dick的狀況，雖說Tim不認為事情嚴重到如某地炸開香菇雲一樣，但兄弟一場，還是得親自去關心關心。

　　「感情真好啊。」Jason的語氣微微上揚，還刻意帶著酸意。

　　

　　Tim只覺得Jason就是在發小孩子脾氣，再加上依照Tim的理解，Jason與Dick之間的關係頗微妙，某種程度上來說，Tim隱約能確認那是個單箭頭的狀態。雖然那樣的情感並不會傷害或使彼此關係尷尬，但有些事情，就是不能說破，放在心裡沈澱，就好。

　　或許對Jason而言，Dick的存在是那麼的特別，所以自己與Dick之間的良好互動多少也像在扯Jason的傷疤，沒有誰喜歡被提醒自己的傷口還沒結痂、尚未復原。所以Tim盡可能地減少會引起Jason不必要的敏感的舉動，至少，他會試著去假裝虛偽的和平——只要兄弟之間的情感不會因此破損，他會盡他所能去掩飾一切。

　　不過這次的狀況真的是雙倍尷尬，畢竟挑起事端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們的小弟。Tim拿捏不準Jason與Damian之間的互動狀況，他們兩人似乎處於某個平衡狀態，但這次Damian主動踩破了那層冰，導致他們四人都一起掉入冰湖裡。互相怪罪無用，只能趕緊掙扎求存。

　　Tim還在思索著要如何用簡短但四兩撥千斤的方式轉移Jason的注意力，但也就在這個瞬間，他瞥見Jason正無聊地甩動著手上那條銀鍊——該死的！那可是他們正在拍攝的品項！

　　這次Jason的拍攝品項是為了要因應接下來的情人節特刊而做的企劃，其中一項拍攝品牌就是對戒，雖說這次的廠商並不如上次的CK那麼大手筆，但也是在業界中小有名氣、在女性族群裡也獲得青睞的珠寶商之一。而Jason正把方才拍攝的用，穿過銀鍊的銀戒——謝天謝地，他們還沒開始拍鑽戒——拿來當玩具甩動，這讓Tim感覺自己的血壓似乎瞬間飆高。

　　

　　「Jason！」Tim出聲制止站在身邊的人的動作，後者被厲聲制止時，只是聳肩，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不要拿品項來玩。」這傢伙太頑皮了，Tim在心中碎念著。

　　

　　Jason似乎被Tim這麼一阻止，就立刻想到別的玩樂點子。他立刻將銀戒取下，然後遞到Tim眼前，後者一臉困惑，前者一臉得意。

　　

　　「試試看。」Jason的表情像是期待著吃冰淇淋的幼童，但Tim只是皺了眉。

　　「不要。」Tim冷漠地拒絕，他一點都不想要加入Jason的惡作劇行列，「太小了。」況且他下意識地認為那是一枚女用戒指，戒圍肯定太小。

　　似乎讀穿了Tim的心思，Jason驕傲地補充著：「這是男用戒，小鳥，來試試看嘛！」

　　

　　凹不過Jason的胡鬧，Tim只好無奈地接過戒指，他取過戒指時，真心覺得這戒圍太窄，所以他試著將戒指套上左手小指，沒想到居然鬆鬆的，似乎還大了一圈。

　　

　　「傻瓜，這又不是尾戒，我來看看。」

　　

　　Jason熱心地幫Tim把戒指取下，並試著套套看其他的手指：當套入中指時，戒指穿過一半就卡住，兩人因此笑了出來。Jason嘲諷著Tim明明這麼瘦，手指居然比想像中還粗，而Tim則回嘴說自己是穠纖合度，況且身材的胖瘦與手指粗細並無絕對關聯。

　　沒辦法，他們只好在試著套套看別的手指。本來還興致缺缺的Tim大概感染了Jason的胡鬧，他的情緒也被挑起，好奇到底這枚戒指應該戴在哪隻手指才合適——因為從沒這個必要，所以Tim沒去注意過自己的戒圍，所以搞不好今天他就能得知自己的身體小小資訊，又何嘗不可？

　　

　　「噹噹！」Jason模仿大功告成的音效，一臉得意的模樣，「看吧，戴這裡剛剛好。」

　　「耶？真的呢。」Tim輕輕地笑了起來，並看了看套在左手無名指上的銀戒。

　　

　　兩人欣賞了一番彼此的傑作，但下一秒，他們似乎立刻察覺到哪裡不對勁：Jason方才將戒指套進Tim的左手無名指。Tim的微笑瞬間僵硬，而他也很確定，Jason肯定同自己一樣詫異及尷尬。

　　但出乎意料的是，Jason的動作比Tim還快，並且前者做出的並不是與Tim想像中相同的舉動，相反，Jason突然立刻握住Tim的手，似乎正在阻止Tim想拔下戒指的動作。後者抬眼，拍攝場地的角落燈光幽微，所以他無法肯定Jason那雙海籃帶綠的眼眸中閃著什麼念頭，他只知道，此刻，他們倆望著對方，都在試圖攫取彼此眼中的意念、沉溺在對方瞳眸裡的自己的倒影。

　　

　　「……Tim？」

　　

　　被呼喚者立刻抽回手，並且轉頭朝向呼喚他的聲音來源：是Barbara。Tim慶幸自己迅速將手收回，否則接下來的畫面肯定比尷尬更尷尬。他也發現，由於自己要在拍攝場地監督的關係，所以Barbara代替了他接待那位有錢的投資者，看來他們的參觀路線來到了此處。

　　按照原先的計畫，Tim有必要上前跟對方打個招呼，寒暄一番。所以他轉身，將尚未釐清狀態的Jason獨自留下，忽略Jason發出抱怨的鼻音。Tim掛上官方的招牌微笑，趕緊朝學姐的方向走去。

　　

　　「你好。」Tim向那位投資者頷首，客套地打了聲招呼。

　　

　　因方才距離有點遠，再加上幾秒鐘前他的心臟跳得不像是自己的，讓他失去了良好的判斷力，而現在走近學姐與有錢大爺時，他一瞬間就認出對方的臉——Ra's Al Ghul，Damian久未聯繫的外公。

　　Tim沒讓自己吃驚的表情顯現於面，他以一概溫和儒雅的態度迎接雜誌社的新投資者，畢竟，公事歸公事，雖然他現在尚不清楚Ra's Al Ghul回到美國又投資了這間剛起步離金雞母還一段距離的小雜誌社有什麼企圖？或許他可以同Barbara討論這點，只是不是現在。

　　

　　「好久不見了，Timothy。」長者依舊以威風凜凜、傲視群雄的態度俯視著Tim，而後者並沒有注意到的是，長者的視線稍微在Tim那隻略閃著銀光的手指多逗留了幾秒，並勾起神秘的微笑。

　　

　　※※※

　　「Wally說後天才回來，你要不要明天晚上也留下來陪我啊？」他咬了口空心粉，並故意發出斥責的聲音要求弟弟不準在吃飯時間還繼續盯著他的平板瞧。

　　「喔，抱歉。」Tim趕緊將3C產品收起，並又挖了一口食物往自己嘴裡塞，咬了兩口後說道：「我想應該不行，我目前的同居人不是很喜歡我往你這裡跑。」他用叉子撥開青花菜，剛好錯過了坐在對面的大哥露出狐疑的眼神。

　　「唷，小翅膀佔有慾這麼強啊。」Dick露出玩味的笑容，像盯住獵物的蛇一般，他忘了自己的煩惱，只想從弟弟那張總是處變不驚的臉上嗅出些什麼端倪。

　　「是啊。」Tim大方地回答著，並放下叉子，伸手抓了水杯湊到嘴邊喝了一口，似乎想說什麼，他頓了幾秒後，掛上認真嚴肅的神情，道：「其實我覺得你應該知道了，只是你總是忽略。」

　　「嗯？」Dick托腮，笑得一臉曖昧。

　　「Dick，我在認真地跟你說話。」Tim沒好氣地說著，大哥才稍稍收斂了一點調皮，「你應該知道Jason對你的感覺很不一樣。」

　　

　　Dick眨眨眼，一臉寫著「怎麼？這次人又是我殺的？」無辜又困惑的模樣。

　　Tim嘆氣，他不是沒算到Dick的反應，只是對於兄長那副如可憐草食動物的表情實在讓人想罵也罵不下去。

　　

　　「你跟Jason相處的時間比我認識他還久。」Tim握著水杯，眉心微擰，他對大哥的反應並不感到生氣或無奈，畢竟，人時常看不清自己的盲點，或是離自己最近的事物變化，時常視而不見，「可能小時候手足之間的相處帶著一些較勁的意味。Dick，你想過其實我們四個人都是獨子嗎？獨子也表示我們根本沒有真正血緣上的兄弟姊妹，很自然地，會認為父母的愛都應該歸於自己獨享，這或許也是我們很容易吵架的原因之一。」

　　「但青春期之後，有些情緒都會開始漸漸地改變……吵架可能不只是那麼單純的想要攫取大人的注意力，而是吵架的對象的注意力。」

　　「慢著，Timmy！」Dick伸手做了一個阻止弟弟繼續講下去的手勢，「你現在是想告訴我，Jason對我有除了兄弟之外的情感嗎？」

　　

　　Tim沒出聲回應。他深呼吸，緩緩吐氣，像是極有耐心的幼稚園老師正等待孩子自己開竅做出正確的行動。

　　

　　「不可能。」Dick斬釘截鐵地說著。

　　「你怎麼知道不可能？」Tim不甘示弱地回嘴，並還夾雜了點微慍。

　　「因為我瞭解你們。」他的表情嚴肅，現在看起來確實有兄長的風範。

　　「你就不瞭解Damian，你看，你對他的事情就出現了判斷錯誤。」信手拈來的例子，強大有力。

　　「Tim。」Dick的語調溫柔了下來，他勾起溫和但略帶憂傷微笑，輕聲道：「我們常常看不清自己的盲點，也對於早已有了變化的事物視而不見。Damian這件事上，我確實如此；但Jason，我不可能判斷錯誤。」

　　

　　人時常看不清自己的盲點，或是離自己最近的事物變化，時常視而不見——因為，我們都害怕，害怕如果那是自己的誤會、誤解，一個不小心，我們可能會破壞整個和平的假象。因此，我們只好假裝，假裝一切風平浪靜、一切依舊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