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是說，找人的方法千百萬種，貼尋人啟事也好、上網求網友幫忙也罷，但是，Conner可沒聽過尋鳥啟事——不，其實也是有尋鳥啟事，只是會出來貼的人都是飼主，Conner根本連飼主的邊都沾不上。

　　他停下手上工作，雖然這也不是什麼工作，就只是拿著彩色蠟筆在一張A4紙胡亂塗鴉、亂寫字。但這動作會讓Conner的心緒稍稍平靜一點，當心情像是無頭蒼蠅胡亂地竄來飛去時，他就如此行，令自己的思緒能慢慢地、平安地降落，當然，這也是Tim教他的方法。

　　真是糟糕，Conner發現自己的生活在各種層面上都被Tim所滲透。Conner感到莫名的絕望，他嘆氣，像洩了氣的皮球，更像隻雙耳無奈地垂下的小狗。接著他面部朝下直直地將自己悶進用紙張堆砌而成的鳥巢中。

　　

　　「如果想不通的時候，就回到原點。」

　　

　　Tim好像這麼說過。

　　如果碰壁了、觸礁了、腦袋打結了，那麼就放下漫無目的亂鑽的思緒，別把自己變成了本來在玩毛線球結果被毛線纏到動彈不得的小貓一樣尷尬無能。剪掉毛線不是個好方法，但可以從空隙中先鑽出來，再找到線頭，慢慢地抽出來，拉平、扯直。

　　

　　「想不通的時候就回到原點。」Conner趴在桌上喃喃自語，「原點在哪呢……」他皺眉，扁嘴，腦子彷彿被二氧化碳覆蓋。

　　

　　寫尋鳥啟事時，內容應該也要寫上鳥類的外型特徵、全長和體重還有一些基本資料吧？像是這隻小鳥幾歲了？在哪裡購買或撿到的……慢著！撿到？

　　Conner一個激靈坐直身子，腦中閃過了非常重要的關鍵詞。是的，假設Tim就是那隻他之前撿到的小小知更鳥——先不論到底Tim怎麼變成鳥還是鳥怎麼變成Tim，再不論這聽起來多荒謬但是Conner就是堅信Tim應該就是那隻知更鳥，即便Conner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那麼，目前微薄的線索就指向Conner第一次遇到Tim的那天，那是週一晚上，而且在高譚市邊界。

　　很好，今天也是週一晚上，至於高譚市邊界嘛，這個不是問題，Conner可以立刻就出發！

　　帶著莫名興奮的心情，Conner決定抓緊時間趕快上路。

　　

　　※※※

　　好吧，Conner不得不承認這個計畫實在太無腦了。他沒作多想的就衝了出來然後在初次遇見小紅鳥的那片泥巴坑邊停了下來，下一秒，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即將闖進那個可怕大蝙蝠的領地。光想起蝙蝠俠那張陰森森的臉，還有冷酷的嗓音——Conner敢說被那令人膽顫心驚的眼神一瞥，身體裡的血液肯定比孤獨堡壘的溫度還低，不，是直接結冰了。

　　光是想像就讓Conner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看著前方那顆大樹，在Conner的腦中，那就像是一個看不見的界線，如果他現在飛過去，就是直接闖進大蝙蝠的城市。說也奇怪，雖然每個超級英雄都有落腳、經常出沒的城市，但也只有蝙蝠俠對高譚市有著超乎常人的執著，更別說整個蝙蝠家族的人和高譚市民似乎都如此認為：「高譚市是蝙蝠俠的城市，其他超級英雄未得許可不得進入。PS.嚴禁氪星人踏入此地。」

　　至於為什麼蝙蝠俠如此厭惡氪星人，Conner不懂，也暫時不想懂——雖然實際年齡上Conner未滿一歲，但他多少可以從Clark談論蝙蝠俠的語氣中感覺到有那麼一絲絲的弔詭。人類的情緒果然是很複雜的，Conner瞬間覺得自己有一點像是誤闖森林的小白兔，看來前途茫茫。

　　不行！如果他在這裡碰壁就夾著尾巴逃回大都會，那麼，他連夜趕來高譚有何意義？好吧，反正都要死了，至少要死的壯烈一點。更何況，嘿，高譚市這麼大，就算蝙蝠俠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會那麼剛剛好，今天就巡邏到邊界來吧？

　　抱著點僥倖的心態，Conner安慰自己、鼓舞自己後，他悄悄地潛入了眾英雄被禁止進入的聖地：高譚市。

　　Conner的運氣算是不錯，他先沿著高譚市邊界飛了一段，並且運用超級聽力來過濾資訊。而他如此行時令他驟然感到心情沈重，高譚這座城市的居民們似乎與高譚那陰晴不定的天氣一般，截至目前為止，Conner尚未聽見任何鼓舞人心的言談，大多都是喃喃埋怨、氣餒灰心的言談。當然，還有非常多聽了就令人想衝過去痛揍一頓的下流話及威嚇、欺負弱小的言語。

　　Conner深知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刻，即便他再怎麼想飛到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的身邊，但他也需暫時忽略那些呼聲。這座城市根本就是被一大塊名為憂鬱的低氣壓所包圍，居民們一邊痛恨著這塊土地，卻又病態地眷戀她捨不得離去。

　　半氪星人沒聽見自己想找的資訊，再加上他平安地飛了一段距離，這促使他有了點勇氣往高譚市內部探索。高譚的夜色、燈光像是一種迷幻藥，勾引著接近她的人一不留神就陷入網羅。

　　Conner不自覺地往城市的燈光飛去，像是昆蟲的向光性似的，又像是飛蛾撲火般地義無反顧。就在他感覺到夜風掃過耳邊的美妙滋味時，本來想閉上眼睛徜徉高譚夜色之中，卻在他準備閉眼前一秒有個閃著刀光的不明物體快速地從他臉前飛過——大概再差個三公分就會撞上且削掉Conner的鼻子。

　　他嚇得在空中緊急煞車，下意識地左右顧盼著，卻什麼都沒見著。

　　

　　「半氪星人，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年僅不到一歲的Conner感覺自己心臟似乎在那一秒鐘停止跳動，他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誰，而他覺得雞皮疙瘩瞬間爬滿全身皮膚，而觸電感從尾椎開始快速竄到腦幹。Conner覺得喉嚨好乾，而他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般動彈不得，只剩下虛弱地飄在空中的力氣而已。

　　好吧，聽說之前超人擅自進入高譚時，是被用「滾出我的高譚」這句話轟炸。而Conner不過是被類似獸類狺狺低聲地吼說這裡不是他該來的地方。嗯，相較之下，似乎稍微婉轉了些，Conner在心中自我安慰著。

　　如果此刻有鏡子，Conner可以看見自己的臉終於稍稍恢復了血色，他抿抿唇，清了清喉嚨朝著那蹲倨在滴水獸上的人影，欲想開口發問，卻又被人無情地駁斥。

　　

　　「我說了，離開這裡。」對方粗糲低沉的嗓聲，字字清晰卻令人毛骨悚然。

　　Conner覺得雙腿有些發軟，但他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大概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吧，他硬著頭皮開口說著：「我只是來找人，找到了我就走。」

　　

　　月光在大蝙蝠身後撒下柔光，但蝙蝠俠的身影卻像個黑洞，Conner只見著有一大團散發著可怕殺氣的黑影蹲在滴水獸上，並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矚著他瞧。光是那雙視線就足以把Conner的皮剝掉、融化氪星骨髓。

　　

　　「滾出高譚，Conner Kent。」

　　

　　這是最後一道逐客令，不得討價還價。

　　Conner往後飄了飄，雖然心有不甘，但他不能違抗蝙蝠俠，否則整個正義聯盟都救不了他。據說即便是跨星系逃亡，大蝙蝠還是有辦法活捉你回到地球，光想像那個畫面就令人膽顫心驚。

　　不滿一歲的氪星人咬了咬下唇，再怎麼不願意也得乖乖聽話。他轉身，以最快的速度飛走，就算只有零點幾秒，蝙蝠俠的視線也可以灼傷你的背。

　　

　　※※※

　　但是，他可是Conner Kent呢！

　　Conner躲在一座大樓後方，探頭確定大蝙蝠已經離開——雖然他早已用超級聽力、視力檢查再三，但還是親眼確認比較好，畢竟就像幾十分鐘前他還恣意飛在高譚上空，本以為可以自由自在地飛翔，結果怎知神出鬼沒的大蝙蝠無聲無息地落在Conner附近，而且Conner居然還完全沒有察覺。

　　這真的很可怕，蝙蝠家的人到底怎麼做到這點的？哎呀，說到此，Tim每次來訪時也是挺輕巧的，Conner總是沒注意到那傢伙又溜進自己房間了。

　　Tim，還有蝙蝠家族？怎麼總覺得這兩者之間可能有什麼奇妙的連結？

　　Conner歪了頭，小腦袋瓜正在想辦法將掠過腦海的資訊串連時，他聽見一聲尖叫聲來自他下方的小巷弄裡。本來不該插手高譚的事，但這聲音聽起來挺稚嫩，又在自己附近，如果掩耳不理也就太沒人性了。Conner暫且把躲避大蝙蝠及找尋小紅鳥的事放到一邊去，他悄悄地往聲音來源之處飛去，打算從壞人身後踹他一腳或是飛過去把無辜市民抱走減低衝突危險。

　　他還正在琢磨用哪個方案比較合適時，他已經飛到小巷上方的磚瓦處，快速地判斷了一下情勢：兩名高大剽悍的男人，一人叼著菸手裡攥著槍，另一手正扯著那名女高中生的側背包；另外一人則露出噁心的笑容一手拿著刀將女孩逼到牆角，另一隻手正準備要觸碰她的肌膚。人渣。Conner在心中暗罵著，準備躍身跳下。但有人比他動作更快！

　　那傢伙不知從何處躍出，輕快且優雅地跳到巷子內，利用自身體重以及計算好的躍下角度，那傢伙將拿著槍的男人踹倒，他手上的長棍掃掉另一名來不及反應的男人手上的刀，也狠狠地棒打了他的手，Conner甚至好像聽見手骨碎裂的聲音。

　　那把槍被那傢伙踢飛至遙遠的牆邊，原先的持槍人簌地站起，欲想從後頭抓住破壞他們好事的小子，但手都還沒碰到對方，那矮了他一顆頭的傢伙瞬間轉身，利用旋轉的動作與速度揮舞長棍，長棍冷血無情，狠狠地甩了男人一巴掌，並且打掉他兩顆牙。

　　舞長棍的人此刻背對著另一名要攻擊他的男人，前者沒回頭，只是用力地將長棍往身後戳頂，正中壞人的肚子，而且看來力道不小，因為那名壞人肚子吃上這麼一記後，整個人癱軟後倒，還吐了點唾沫。

　　那傢伙轉首，蹲下並且撿起女孩的側背包，此刻，原先躲在雲層後頭的月娘探出頭來，將薑黃色的柔光輕撒至巷弄內，Conner定睛一看，立刻露出雀躍的笑容。

　　是Tim！那個瞬間撂倒了兩名壯漢還英雄救美的非凡身手之人居然是他朝思暮想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