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我覺得，我們還是做朋友就好。」

　　

　　這大概是他放了幾次Anna的鴿子再加上不甩同學們的邀約後的下場吧。

　　Conner愣愣地望著眼前的女同學，但腦中想的卻是「還是做朋友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之前有交往嗎？」但Conner並沒有傻傻地將腦中的話毫不修飾地脫口而出，他只是眨眨眼，然後嚥了口唾沫，點點頭，讓這個尷尬的時刻速戰速決。

　　Anna似乎也鬆了一口氣，她快速地轉身，也想逃開這令人難為情的場面。

　　

　　「Anna！」他在她準備轉身離開之際開口喚住了她，後者困惑地回頭，Conner做了個深呼吸，還是決定要開口詢問：「抱歉，我知道接下來我要問的事可能聽起來挺混帳的，但其實我真的很好奇……就是為什麼妳認為我們還是不要有進一步的關係比較好？」

　　

　　她偏著頭，勾起淺淺的笑——漾著Conner一直以來都很喜歡的那抹笑容。

　　

　　「我想，感情這個學分有點特別，因為它需要由兩個人一起努力才能取得。而一段感情沒辦法繼續往前行，肯定不會只有一個人的錯。」她的眼角彎彎地，依舊散發出那股溫柔與成熟的氣質，「以我們兩人為例，我覺得我的部份可能是我沒有付出足夠的努力去瞭解你，而你的部份嘛……」

　　「嗯？」Conner認真聆聽，像是求知若渴的好學生。

　　「不告訴你。」她吐了吐舌頭。

　　「耶？為什麼？」

　　「那是你的功課啊，應該由你自己去找到解答。況且，從我的角度來看並不一定是正確的，畢竟如果連你都不懂自己在想什麼了，那別人怎麼會知道呢？」

　　

　　Anna又笑著說了些什麼，Conner早已分神，沒仔細聽進去。他低下眼簾，瞅著自己與Anna之間的那塊草皮，一邊發愣，一邊默默咀嚼著她方才說的一切。

　　

　　※※※

　　放學後Conner並不急著回家，反正家裡也沒人等他；他也沒打算跟同學去鬼混，因為他發現自己對於時下青少年喜歡的活動還是提不起勁。不是說不感興趣，而是，嗯……大概是沒那麼想要參與。就像旅行一樣，很多時候，旅行的重點不在於拍多少照片、踩了多少點、吃了多少美食、買了多少異國精品，而是跟自己一起去旅行的旅伴——旅伴，才是整個旅程的重心。

　　你想去哪裡玩，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跟誰一起去玩，誰跟你分享當下的喜悅、驚喜還有各式各樣的情緒。

　　只要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活動，那麼不管在哪裡，都很幸福開心。

　　Conner無奈地嘆了口氣，而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正坐在公園的鞦韆上，旁邊有幾名小孩正蹲在沙坑裡玩耍。有人牽著狗從前方走過、長椅上有幾名婦女正在開心地交談著。這是平凡、單調但溫馨的大都會的一天，Conner在心裡默默地想著，望著公園裡的眾人滿臉開心的模樣，心情卻不自主地沉了下來，像一顆石頭直直地往湖心深處跌落。

　　有兩隻小鳥飛了下來，牠們拍著翅膀輕輕著地，一前一後跳著、玩耍著，離Conner約有兩、三公尺的距離。如果Conner願意，他大可一步跳下鞦韆並逮住那些可愛的小鳥。但他沒如此行，他安靜地注視那兩隻知更鳥嬉戲、找食物，還互相推擠玩耍。

　　Conner低下頭，心裡百味雜陳，覺得整個世界都如此幸福洋溢，連小鳥都出雙入對的，只有他如此孤單。

　　

　　「Tim……」他喃喃著，「現在也放學了嗎？也跟朋友在一起嗎？」

　　

　　有這麼多人他可以思念，偏偏Conner卻一直想著那隻遠在高譚的知更鳥不放。到底為什麼呢？為什麼Tim的聲音、身影都不斷地在他腦中盤旋不去。

　　「畢竟如果連你都不懂自己在想什麼了，那別人怎麼會知道呢？」

　　Conner真想一頭栽進沙坑裡，把自己埋起來。他真的不知道答案，但是不知怎地，他覺得Tim一定知道解答，只是呢，他實在沒把握是否還有機會可以見到那隻聰明的知更鳥。

　　

　　※※※

　　就算會代數又如何？跟超商店結帳時，店員又不會寫一條線性代數的算式讓顧客求解才算錢！在生活上根本用不到的東西，到底為什麼要學習呢？

　　Conner忍不住往牆上丟了張被自己揉爛的計算紙，本想藉著反彈讓紙團跌進旁邊的垃圾桶，但看來數學不大好的Conner物理也不怎麼樣，那紙團瀟灑地與垃圾桶擦肩而過，滾到地上。

　　

　　「算不出來就發脾氣，耍性子並不會讓事情更容易解決的。Conner Kent。」

　　

　　聞聲，Conner瞬間將椅子轉過去，那瞬間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定睛地望著坐在窗口的訪客。眼前的人豈不是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知更鳥……呃，這樣好像說得有點太過火了。

　　應該是喜出望外的時刻，但Conner就是繼續一動也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彷彿屁股被什麼強力膠水給黏住了，腳也被釘在地板上。有些人說，思念已久的期待實現時，人往往會反應不過來，不過Conner很清楚自己並不是腦袋當機，而是他真的感覺心情複雜。

　　他很想念Tim，這點毋庸置疑。

　　他有非常非常多的事情想跟Tim說，他也很想問Tim為什麼自己會很想拼命找他——人類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呢？這是正常的嗎？但是，這會不會只是Conner自己的單箭頭，Tim其實感到有些厭煩呢？

　　Conner無語地矚著那優雅地坐在窗台上的羅賓——那隻他意外撿到的可愛知更鳥，只是知更鳥現在變成了一名少年——而對方也毫不掩飾地、沒有挪開視線地回視著他。Conner覺得喉嚨有點乾澀，他想開口，卻找不到聲音，聲帶乾燥地有如沙漠似的，彷彿發出一聲細微的咳嗽聲也可能會造成嚴重刺痛。

　　有太多問題積在肚子裡，Conner思索著要抽出哪道問題才好，又或者，什麼都別問的好？

　　他眨眨眼，突然一個畫面掠過腦海：是他上次再度冒著生命危險去高譚想找Tim時，在馬路上遇見Tim與跟他勾肩搭背、關係甚是緊密的人，兩人正往Conner的方向走過來的那一幕。一想到此，Conner沒由來地覺得苦澀，Tim的生命中早有了意義非凡的人。那可能是Tim的至交、從小一起長大的隔壁的大哥哥、或是什麼Conner目前還不懂的，人類那錯綜複雜的情感關係中的某一種關係吧。

　　真厭煩，為什麼人類能有這麼多說不清講不明、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呢！

　　

　　「Conner？」

　　

　　Tim還是紋風不動坐在那，面具雖然只遮蓋到他的眼睛，但他的嘴角也沒有洩漏任何除了冷靜之外的情感。宛如一座完美的石膏像，安靜以及永恆的優美姿態。

　　

　　「你……怎麼在這裡？」他有點頹廢地說著，而這是Conner唯一能找到的、能順暢地說出來的句子。

　　「我以為前幾天有人邀請我過來。」紅色小鳥的右眉似乎輕輕地挑了挑，不那麼明顯，但逃不過Conner的法眼。

　　

　　Conner想不想見Tim？廢話，Conner想死他了！就算Conner現在不確定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念他，但事實如此，也沒什麼好隱藏的。不過，事到如今Conner卻發現原來現實生活是不會跟著自己原先排演的方式上演，只要想到Tim早就有知心好友，Conner就覺得自己的存在似乎被打大折扣。

　　但這就是最奇妙的地方了！人們可以擁有非常多的朋友，這是自然而然且是每個人的權利。然而Conner卻因為Tim不來找自己了、身邊有了其他人而感到難受。這到底是什麼？為什麼這種感覺不是很舒服？Conner在人類的法定年紀上不滿一歲，他快要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潛規則搞得暈頭轉向了。

　　

　　「……我的生活好混亂。」Conner大大地嘆了口氣，垂了頭。

　　

　　Tim沒有接話，還是靜靜地領聽著。

　　

　　「被你弄的好亂。」他還是忍不住地抱怨了。

　　「我的錯？」Tim的語氣裡難得參了點尖銳的意味。

　　

　　若是Tim的聲音還是平淡沉穩、若是Tim還是繼續保持沉默，那麼Conner可能就不會感覺到腦中某條好像很重要的線路突然短路。

　　

　　「當然是你的錯！」Conner抬頭，臉上的表情有那麼一絲的不悅，他道：「你就這樣突然闖進我的生活，在我房間任意跳來飛去、來去自如。說什麼來報恩的，結果開始教我寫功課、交朋友，告訴我關於在學校生活中需要注意的地方，聽我抱怨一堆狗屁倒灶。然後……然後……」他突然說不出來，不是哽咽，而是突然間有某種情緒卡在喉間，隨著言詞湧出——是難以言喻的惆悵感。

　　「然後你就這樣消失了。」

　　

　　Conner肩膀垂了下來，幾秒鐘前的怒意也隨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委屈及難過。

　　

　　「我去高譚找你，說真的，我很怕蝙蝠俠的！」現在想起來還是有點毛骨悚然，「但是我……」

　　「你還是來了。」Tim輕語著，嘴角揚起不明顯的弧度。

　　「對，我還是去找你了。」他堅定地說著。

　　「為什麼？」小紅鳥偏頭，詢問著連Conner也想知道解答的謎題。

　　

　　「畢竟如果連你都不懂自己在想什麼了，那別人怎麼會知道呢？」

　　Anna早上的話又再度閃過他腦袋，Conner坐直了身子，並且做了個深呼吸，有一種從容就義的大義凜然。

　　

　　「我不知道。」能把這四個字說得如此理所當然、頭頭是道，大概是El家的真傳之一，Conner繼續補充著：「我只是很想見到你。我、我想我可能很喜歡……很喜歡跟你在一起。」

　　

　　嗯，應該是這樣吧？你說出來了，你真的好棒啊！Conner Kent。大男孩在心裡給自己喝采。

　　兩秒後，坐在窗台的紅色知更鳥跳了下來，他輕笑著，那抹讓Conner似懂非懂的笑容總是能讓Conner莫名傾心。

　　

　　「你還有很多朋友不是嗎？」紅色小鳥歪著頭，故意問著。

　　「都沒了。」Conner攤手，「早上Anna就說我跟她到這裡結束。」雖然她不是用這詞彙，不過沒關係別那麼計較，意思差不多啦！「其他人也沒邀我參與他們的活動。所以我剛剛說了啊，我的生活都被你搞砸了。你這算哪門子的報恩啊？」Conner半是輕鬆半是調侃。

　　「喔？所以你想讓我怎麼做？」Tim笑了起來，雙手交叉於胸前，等待著Conner的回應。

　　「因為我都沒朋友了，所以你必須當我的朋友，而且不能隨便離開我。」他有點霸道地說著。

　　

　　等等，這句話怎麼聽起來有點奇怪，啊，管他的！Conner不理會腦中的自我吐槽，還是裝出一副酷跩模樣，像是大權在握、訴訟勝利的一方。

　　

　　「聽起來有點像是賣身契。」Tim又笑了起來，他走過去，撿起Conner方才丟地的紙團，「我想我們先解決你的數學作業吧。」他沒正面回答Conner的問題，不過一切已盡在不語。

　　

　　紅色知更鳥走近氪星男孩身邊，並拉了張椅子坐下，他們又回到幾週以前的日子，Tim有耐心地協助Conner，後者則享受著與前者一起度過時光。

　　雖然有些東西好似已經不再從前，但Conner覺得那應該是好的改變！他深信著，一切都會越來越好，不管是他以半氪星人生活在地球的身份、無論是Clark未來是否跟他提及關於打擊犯罪的事、抑或他與學校同學們的互動，更重要的是，他跟Tim之間的關係與默契。

　　Conner沒有證據可以支持自己的論點，但他的直覺告訴自己，一切都會更好，一定會的。

　　

　　

　　

　　尾聲：

　　「對了，Tim你是不是也有其他很要好的朋友？」然不想承認，但他還長得很帥。

　　「嗯？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那天我看到了……」他躡嚅著。

　　「什麼？」

　　「我看到有個男人跟你走在一起，呃，他大概二十多歲吧，黑髮藍眼長的挺英俊瀟灑，而且感覺是個很外向的人。」他的手還放在你肩膀上。

　　「喔！那是我大哥。」

　　「啊？是你大哥，你跟你哥怎麼長得不像？」雖然這麼一來感覺有點安心。

　　「嗯……這個嘛，其實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什麼？那、那你喜歡他嗎？」沒有血緣關係的帥大哥，真令人不安。

　　「這是什麼問題？他是我兄弟我當然喜歡他啊。」

　　「我、我說的喜歡是那種、那種……哎呀，該怎麼說……那你們住在一起嗎？」Clark說過那什麼，什麼近水樓台先得月，應該是這樣用吧？

　　「Conner？」

　　「不，沒事，請繼續告訴我這題數學怎麼算吧。」先眼不見為淨，反正Tim現在在我這，我勝算比較高，以後再考慮其它的事吧！

　　

　　

　　

　　尾聲2：

　　「所以那隻知更鳥是你吧？就是我之前在高譚撿到的那隻。」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的那是我。」

　　「為什麼你變成了一隻鳥？我是說，很適合你，畢竟你是羅賓。」

　　「唉……你應該知道，大都會盛產外星人，而高譚盛產精神病患及各式變態，當然，也少不了魔法師。」

　　「哇喔，所以你被變成了知更鳥。」

　　「是的，現在把你的注意力轉回到物理課本上。」

　　「變成小鳥的話，是不是表示你當時是裸體的狀態？反正鳥又不需要穿衣服。」

　　「閉嘴，Conner！」

　　FIN

　　

　　後記：

　　呼，終於完結了XD" 謝謝大家一路陪著我跟我一起把這篇知更鳥故事結束～每次寫小情侶都讓人覺得背景開小花呢，這一對真的很可愛～

　　因為這篇文之後會出本，而我也打算再寫番外篇收錄在本子裡。

　　無論如何，我自己很喜歡這篇短短地但是還蠻可愛的知更鳥的故事，雖然它只不過是我坐捷運時突然閃過的一個腦洞，希望你們也享受這篇文～XD